[POI/FRF]迁徙与游荡(5.2)(人鱼AU)

“我住在底下,”John缓慢而羞怯地说,“我住在底下。”

“哦,悬崖底下吗?我知道那儿有个房子,”Harold说,“那里住着一位渔夫。您是Mattson先生的亲戚吗?”

“不,不,我是……我是在……”John摇摇头,费力地说出几个相当别扭的词,“是在水里,水,大西洋,”他红了脸,着急而磕磕巴巴地想要找一个正确的词,“迷人,在迷人的海湾里……海湾,在,在家……”

“您是说在大海里,”Harold猜测道,“是吗,您说您住在大海里。”

他从John的表情里看出自己猜对了。

Harold望着John,想要思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原本打算把自己前几天做的猜想再重新分析一遍,把这人的种种行为都看作智力障碍的表现,然而他这时看见John正裹着雨披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那儿,怯生生地望着他,那双眼睛那么蓝,像是他早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于是,Harold就那么突兀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一条鱼尾巴?”

“什么?”John愣了一下。

“我听别人说起过您……那大概是您,”Harold补充道,“有个孩子,她说看见您有一条鱼尾巴。就是在沙滩这一带。”

“嗯,是吗。”John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像是不愿意再说了。他瞧了一眼窗外,雨下得正大,外面只有白茫茫喧嚣的雨雾。Harold没有再追问下去。尽管他对这位来客的身份非常感兴趣,但以他自身的经历来看,人在陌生人面前保留一点秘密也无可厚非。而且至少目前为止,John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他看起来拘束寡言,目光总是带着一种诚恳的好奇;而且孩子似的不谙世事,似乎根本还没学会要如何掩饰自己,与他看上去的年龄完全不符。“他没有必要骗我,也没有必要对我全说实话,”Harold心想,“是我先开口邀请他来的。”

Harold用两句玩笑话把话题岔开,又说起了在佛罗里达的所见所闻,说自己被亚热带地区的自然风光所吸引了。不一会儿John就放松了戒备,回到了先前羞怯而好奇的态度,听着Harold讲那些形态各异的植物和色彩鲜艳的鸟类,脸上逐渐露出笑容。他微笑时眼睛会不由自主地顽皮地弯起来,目光随着Harold的手势变化而动,咧开嘴露出牙齿,脸颊上泛起红晕,仿佛发自内心地对Harold所说的东西感兴趣,同时也仍保留着一点羞怯的神态。Harold看着他,不由得也微笑起来,发现自己喜欢这样的笑容。

他们在楼上楼下各转了一圈,一路上谈着轻松的话题。John逐渐不那么紧张,偶尔也说上两句,但还没太放得开。他用语非常别扭,句子里夹杂了很多不必要的修饰,还用上了许多他自己生造的词,导致他的话就像是儿童头口语和广告词的结合体。

“这种鸟我也瞧过,”John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每说几个词就停下来想想,“它们是蓝色的,有一双黑翅膀,它们在小树上站着,还会飘……”

“飞,”Harold善意地纠正道,“它们会飞。”

“是的,是的,会飞,”John接着说下去,“我总能瞧见它们飞过天空,在海湾上,在码头上,但是不在家上……这我不知道了。”

“噢,那是一种知更鸟。”Harold说。

“知更鸟,知更鸟,”John跟着念了几遍,又笑起来,“我知道了。”

Harold也露出微笑,问道:“你喜欢鸟类?”

John愣了愣:“什么是鸟类?”

“我们正在说的就是鸟类,山雀、海鸥、知更鸟……这些都是鸟类,”Harold说,此时他正倚着沙发靠背的侧面站着,一手搭在靠背上铺着的小方毯子上,手指无意地摸着毯子边缘那一圈毛线穗子,“鸟类是这么许多种动物的统称。”

“鸟类,”John有些迷茫,像是仍然没懂这个概念,他站在Harold对面,两只手放松地垂着,“我不知道鸟类,不知道鸟类。”

“这么说: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这个地方,有很多种动物,它们几乎各不相同,但也有些动物在各方面有相似之处,”Harold看着John疑惑的脸解释道,“你看到的那些长着翅膀的动物就是鸟类,它们有着坚硬的像锥子似的喙,总是发出响亮的叫声,还有一身颜色各异的羽毛,能在天上飞来飞去……这样的动物各有各自的名字,但它们都算作鸟类。”

他看到John的反应,于是补充道:“就像水里那些长着鳍和鳃的是鱼类……相似的动物会被归入一个分类。所有的动物都应当属于某个分类,人们一般会按照它们身体的特征先划分出几个大类,每个大类里再分出一些小类,然后再往下分得更细。这个分类越是详细,我们就越能知道这一类别里的动物有什么特征,和什么相似,以及是从什么演变而来的。”

“你理解‘分类’吗?”Harold问。

John试着回答道:“相同的东西放在一起。”

“是这样的。我们给万事万物分类,给那些相同的东西取一个共同的名字,这样我们就可以称呼它们,还能知道它们和什么东西相似、和什么东西不同。鸟类就是许多动物共同的名字,这说明这些动物彼此相似,它们基本上都长羽毛和翅膀。”

“啊,那么知更鸟也是鸟类,”John似乎明白了,说道,“可我的分类不是鸟类。”

“不,当然不是了,”Harold笑着说,“我们是哺乳动物,是人……”他看着John,忽然想起了什么,“噢,我是说,我们都不是鸟类。因为我们没有翅膀。”

他用几句话结束了关于动物分类的讨论,就又走到餐厅,从冰箱里拿了几个橘子放在餐桌上。两人对坐在桌前,Harold教John怎么剥橘子皮。在独自成功地剥完一只橘子后,John仿佛发现了这项活动的乐趣,开始饶有兴味地一个接一个地剥橘子,每剥完一个橘子就放在桌上,橘子皮则另堆成一摞。起初Harold还一边与他交谈一边吃了几个橘子,但之后就任由他拿橘子剥着玩。桌子上摆了好多个剥好了的橘子没人吃。

Harold说起悬崖上那条隐蔽的小道,果不其然John是知道那条路的。

“那里长着小树,以前我从那里来,他们看不见我,”John用手指在橘子表面抠出一个缺口,“他们要是看见我,就用光照我,我不喜欢那样。”

“你是指谁?以前住在这儿的人吗?”Harold问。

John点点头:“对,以前在这儿,现在走了。现在你在这儿了。”

Harold明白他说的是夏天租房子的那群学生。

“那么现在你不用怕了,我不会那样做的,”Harold友善地说,“我正缺一位可以像我们现在这样交谈的朋友,您什么时候来都行,我随时欢迎您。”

John听了抬起头。Harold望着他,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微笑。John又挪开目光,低头继续剥橘子。

Harold胳膊撑着桌面,右手托着脸颊,看着对面John仿佛掩饰什么情绪似的把橘子皮撕成一朵小孩画的花的形状,一种鲜活又真实的情感在他心中产生了。他喜欢与这个年轻人相处,在这几个小时的时光里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而这种美好的感觉则是他好几个月都没有过的了。尽管他俩的交谈总是有语言上的障碍,但真诚的态度却也总能让他们继续交流下去。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Harold提议John留下来吃午饭。“您喜欢吃什么?”他和善地问,“我这儿没什么太好的吃食,不过家常菜我还是会做几样的。这时间正好,等我做完饭就是中午了。”

听了这话,John却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似的看向窗外。Harold也疑惑地望出去,只见天依旧阴着,不过比早上亮了一些,枫香树的轮廓已经清清楚楚地映在了玻璃上。风缓和了许多,雨似乎也小了,或许再等一会儿雨就停了。

“我得回去了,”宽大的雨披一阵窸窣作响,John站起来,怯生生地说,“我得走了。”

“怎么……您不吃了午饭再走吗?”Harold也站起来,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要走。

“不了,不,我得走了,谢谢你。”John红着脸看了看他,又环顾四周,往门的方向走去。

“外面还下雨呢,您不等一会儿再走吗?啊,对了,等等,您拿上这些,”Harold跟上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去从冰箱里又拿了几个橘子,等他再回来时John已经站在了门口,“您拿上吧,这是最后几个,您拿回去吃吧,”Harold把橘子放进John手里,过道里灯光昏暗,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John的手。Harold把手收回来,不自在地算成拳头背在身后,“那么,再见,先生。”

“谢谢你,谢谢,再见。”John两只手捧着橘子,有些笨拙地向Harold道别。

Harold为他打开门,John匆忙离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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