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I/FRF]迁徙与游荡(7)(人鱼AU)

7

上午十点半,Harold拉开小镇警局的玻璃门正要走进去时,一个亚裔面孔的男人突然从警局里出来,挤进他打开一半的门往外走。“谢谢,谢谢,Schmidt副警长……呀,借过,”这人表情严肃地对Harold点了一下头,后者茫然地看着他,认出这正是推销员Tao。Tao似乎没认出来Harold,他一边从Harold身边挤过去,一边还回头对警局里那位叉着腰端着咖啡杯的老女警有说有笑,“谢谢您替我作证,帮我洗脱了多大的冤屈啊,您真是还给了我清白……”

老女警站在一张旧办公桌边上,左手拿着的咖啡杯刚送到嘴边又放下了。她撇着嘴从鼻子里呼了口气,带着不耐烦但又不好表现出来的神情目送他离开。“要是不想再来的话就快点儿走,”她侧身把杯子放在桌沿上,“我这不是给你作证,你的嫌疑也没洗清,有情况我们会再联系你的。你走吧,至少现在没你的事了。走吧,走吧……咳,今天别让我再看见你。”

Tao冲她露出亲切友善的笑容,想再说点什么,然而Schmidt副警长已经转过身去了。Tao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继续往门外走,一下子撞在了避让不及的Harold身上。

 “哎呦,抱歉……”Tao往后退了一大步,抬起头,看见扶着门的矮个子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逐渐浮现出惊喜的表情,似乎是终于认出了Harold,“是您啊,”他立刻要与Harold握手。Harold手足无措,伸出右手去与他握手,而左手还别扭地扶着玻璃门,“您好啊,别来无恙,见到您我发自内心的高兴!最近怎么样,您的病好些了吗?啊,要我说最近天气冷了,得记得注意保暖。”他亲切地问候了Harold几句,然后就问起了他房子最近的安全情况。Harold已经熟悉他推销的套路,便含糊其辞地回答他说一切都好。

“那么我觉得您有必要看一下我们家的智能监控了,”Tao神情严肃地说,“可惜今天来得仓促,我什么样品都没带,您要有兴趣,我明天就拿来给您看看。呀,真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我应该带来的……”

“两位,”有人敲了敲桌子,两人都向门里看去,老女警正倚在办公桌边上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要聊天请到别处聊,我们这儿忙得很,”她直起身,一边挥手一边要走过来关门,“请吧,上别处去,别在这儿堵着。”

Harold连忙表示自己是来找Carter警探的。老女警按着门让他进去了。“行啦,你也走吧,”她转身对依旧想要说点什么的Tao说道,“回去等电话,叫你来你再来。”然后关上了门。

Harold随Schmidt副警长穿过一条很短的小走廊,来到警探们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中间摆了四张桌子,从上面的电脑、台灯和堆放的文件看得出是有人用的,黑色的塑料转椅东一把西一把,堵着过道。其余闲置的办公桌都码在墙角,一张正放的桌子上再倒着放另一张,最后多出来的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台嗡嗡作响的咖啡机。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一个有些胖的男警探坐在办公桌前,戴着眼镜眯着眼研究他电脑上的东西。他面前堆着好几份文件,左边斜着扔着一个拆开了的大信封,右边有四个纸杯套在一起,看得见里面喝空了的咖啡痕迹。而桌子上远离他的一侧则摆着一个被碰歪了的金属铭牌,写着“L.Fusco”。他盯着电脑屏幕,半张着嘴,呈现出一种专注却有点傻的神情。他看见副警长进来,眨了眨眼,摘掉了眼镜,向后靠进椅背里。那椅背太过有弹性,使得他的上半身也十分滑稽地跟着一弹一弹的。他抬头等着副警长说话。

“找Carter,上哪儿去了?”Schmidt副警长在门口停了一下,就直接向这张桌子走来。

Fusco闭上嘴又张开,他说话之前总有这么个动作。他用拇指指向后面的隔间:“在小屋里,她审那个华尔街仔呢。要我去叫她吗?”

副警长摆了摆手,给Harold拉了把凳子,示意他在这儿等,然后自己向隔间走去。Harold小声地说了谢谢,在Fusco的注视下扶着桌面坐下来。他后背僵硬,两手拘谨地放在腿上,眼睛望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角落,神情严肃而刻板。他庆幸一个偏僻小镇的警局不是太大,自己也没有因此过于紧张。但处于这个环境之中,他还是感到非常不舒服。软木板上钉着的那些照片,桌上那一张张表格,屋子里苍白阴冷的灯光,发黄的百叶帘,写满潦草字迹的白板,廉价咖啡的气味,眼前这个警探……这些东西令Harold心中焦躁不安,他感到自己正被人看着,他的一切秘密、一切社交关系都正在被人抽丝剥茧地发掘出来,再也无处可藏。而他那被用层层诡计保护起来的生命也将在这些人的无礼冒犯下消耗殆尽。可是他们又有什么错?他想。他们履行职责,做了该做的事,而那也是社会要求他们做到的。出问题的反倒是他本人:是他一再逾矩,自以为高人一等,而蔑视世上那些随波逐流的普通人,是他为社会强加上自己所认为的正义。犯了错的正是他本人。然而他现在反过来埋怨这些盘查他的警探又有什么用呢?按照他自己的价值观,他自己不就应当是第一个被善良正义的人们所批判的人吗?他正是这些民众的仇人,而且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Harold抬起眼,看到Fusco电脑屏幕上的摄像头。那是一个黑色的反着光的小圆点,最里面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秘的、黑暗的圆形范围,像鱼的眼睛。Harold盯着它,开始神游天外,试图从那个小斑点里找出一点属于生命的感情。他感到自己正努力地融入其中,徒劳地试图从那一丁点反光里找自己的倒影。然而他本人与他的视线刚一洒落到那个圆圈里,就立刻没入黑暗中不见了。

Fusco似乎意识到他在看电脑,便关了文档窗口,坐在转椅上,用腿一下一下蹬着滑到了放咖啡机的桌子旁边。一阵水流声响起,接着又是几声塑料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Fusco又坐着滑回来了。他在Harold面前的桌面上放了一个盛着热咖啡的纸杯。Harold回过神,眨眨眼看向他。

“你不是本地人,哈?”Fusco一手支着脸,胳膊架在几张表格上,闲谈似的问,“以前没见过你。”

Harold轻轻地摇头,感到后背有点疼。“不是,”他用手指碰了碰纸杯,有点烫,“我租的房子。看来干你们这行能认识镇上所有人。”

Fusco笑了,他笑时眼睛在几道皱纹里眯起来,嘴如同真的出声大笑一样咧开,像在吃一个苹果。“啊,这镇子才多大呀,”他说,“这儿所有人都相互认识,谁是外来的一眼就看得出。哈,我知道了,你是从大地方来的,”他保持着随意的语气,“城里?北方的?”

Harold不回答他,并表示这些只能一会儿告诉Carter。“她叫我来登记信息,”Harold在桌面上慢慢转纸杯子,垂着眼睛看咖啡上的泡沫,“如果您有什么问题,不妨过会儿去问她。”

Fusco挑着眉毛扁了下嘴,像是在说“好吧,我还能说什么”。他用胖手指轻轻拍了拍桌面,说:“你知道吗,我搭档,Carter,对你特别感兴趣,”他说着露出一点笑容,明显他已经从Harold的眼神变化里察觉到了他的诧异,“是的,我知道你,星期四是我开车送Carter去的你家门口,我认得你就是住在悬崖上那一位,”他看向Harold手中不再转动的纸杯子,补充道,“你可能不知道,最近镇上发生了一些事,Carter很是怀疑你。你看你那些状况,”他右手挨个握住左手手指,“你单身,独居,外来人,无亲无友,还整天躲在房子里缺乏交际。连我都要怀疑你了。”

他把所有手指松开,盯着Harold。而Harold也努力压抑着眼神中的紧张看向Fusco警探。这不是他平生第一次应付盘查,但这一次距上一次已经相隔太长时间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有一个可信任的朋友为他打掩护,已经习惯了把一切对外事务抛给那位明面上的发言人,而自己躲藏起来当个安全的隐形人。他回望着警探的双眼,稳定心神,想要把那套自己来时想好的敷衍性的说辞用上。

“警探,这我不得不说……”

就在他才说了几个字时,隔间的门突然开了,一阵抱怨的说话声传来。Harold停住,和Fusco一同转身看过去。

“……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事儿你员工没有发言权,别拿我们当傻子。对,对,这是你要证明的东西,Cunningham先生,不是我们。”

Schmidt副警长先从隔间里出来,脸上带着严厉且激动的表情。她转过身,继续大声地对跟着他走出来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道:“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你发钱给他们,他们当然个个都帮着老板说话。别在这件事上耍滑头了。”

“你们要是不相信他们,那我只好无话可说,我不会再来了,等我的律师到了我们再谈。这之前别来烦我,”被叫作Cunningham先生的男人语气愤怒,他快步跟上副警长,探着头瞪她的眼睛,领带从他脖子上耷拉下来。他一手叉着腰,一手向前指着副警长,快速地说道,“你们最好先学学怎么说话,好好想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想不想继续在这儿干活儿。她,”他指着最后走出隔间的Carter警探,“要是再什么都不懂,要是再跑到我那儿跟我念叨这点破事儿,下次我可不会这么有耐心,”说着他转向Carter警探,“你听明白了吗,我这儿没什么可调查的,你换个倒霉蛋去折腾。你们知道我会做什么。”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Cunningham先生,”Carter警探关上隔间门,直视着Cunningham的眼睛,“您当然有权为自己辩护,我没打算诽谤您,只是想查明真相而已。我们等您请律师来。如果您终于打算说真话了,相信下次我们谈话的效果会比这次好。”

她完全转过来,显然看到了办公室里的Harold,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是吗,你觉得下次还有你的事吗,”Cunningham站在她跟前,背对着办公室,语气嘲讽地说,“那就看看吧,警探,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嗯?告诉我你叫什么,来,告诉我。”

Carter警探警告他如果再用这话威胁警探就直接将他逮捕,并让他回去等消息,不得离开小镇,但也不得继续施工。而Cunningham仿佛彻底对她的话厌恶了,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脸侧,好像牙疼似的。他打断说,自己懒得再理她,但迟早要给她教训。“除非你们拿出证据,”他说,“否则我不会让他们停工。现在我要走了,女士们,都让一下。”

Cunningham整了整领带,穿过办公室向外走去,在经过Harold身边时匆匆瞟了他一眼,脸上还带着愤怒而轻蔑的神情。Harold一言不发地望着他走出去。Fusco半张着嘴,向后仰着靠在座位里,脸上露出那种看热闹时常有的傻笑。

“怎么了,Fusco,你在看什么,”Schmidt副警长走过来看着他,一只手按着他的桌子,“什么东西那么好笑?”

Fusco不自在地坐直了,含混地咳嗽了两声。“没什么,头儿。”

“你没有事情做吗,今天都干了什么?”副警长问道,“跟我说说,你都干什么了。”

“我在写上次那个案子的报告,还没写完。”

“那别写了,出去活动活动,那是你该在家写的东西,”副警长从他桌子边走开,“去吧,把Beecher换回来,今天你巡逻。等什么,快去,活动起来,拿你的车钥匙。去,去,”她催促Fusco,后者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眼神。副警长走到门口,又转过来,用眼神指了指Harold,隔着办公室对还若有所思地站在隔间外的Carter警探说道,“人在这儿呢,你跟他谈去吧。”

Carter冲她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好的”。副警长出去了。Fusco看着她离开办公室,直到一声远远的关门声从走廊里传来,他才耷拉着肩膀呼出一口气,然后慢腾腾地伸手从外套里摸出车钥匙,扶着办公桌站起来。

“再见,搭档,”他叹了口气,拿上对讲机,一边倒退着向走廊走了几步,一边说,“下午回来。要咖啡吗?”

Carter回答道:“加奶,一块糖。”

Fusco握着对讲机向她摆了下手,出去了。

Harold上半身僵直地转动转椅望着他离开,再转回来时,看见Carter警探对他打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他站起来,跟在警探身后。两人走进小隔间。

这间屋子中央是一张长桌子,桌子两侧各摆一张椅子。Harold在警探的示意下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他两手并排放在桌面上,眼睛看着警探。

“那是你又一个观察对象?”他冲她微笑,语气平静地试探着问,“看来你们周末也不清闲。”

“工作不轻松啊,”Carter警探关上门,那门的上半段是一大面带铁丝网的玻璃窗,门撞上以后那铁丝网嗡嗡作响。她随意地走过来,站在桌前,居高临下地望着Harold,“以为今天警局没人,所以才来的?”

Harold没说话,抿了抿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然而Carter露出并不怎么在乎的神情,靠坐在桌沿上,两臂交叉着抱在一起。

“跟我谈谈,Wren先生,”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您到底在对我隐瞒什么?实话说,自从第一次咱们在超市见面,我就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放下一只胳膊,手撑着桌面,“您可能自己不太能察觉,但您的气质,您的气质显示出您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我发现……或许是我猜错了,但我真的立刻就察觉到你有种特殊的风范。您不像大多数人,”她盯着他的眼睛,“或许这么说有点可笑,但其实你只是站在那儿就显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你到镇上是来干嘛的?”

“是吗,”Harold双手在桌子上缩回去一点,从鼻子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我没察觉到。倒是从没有人说过我像大多数人。”

他看了警探的双眼一会儿,又补充道:“我来休假。你看到了,我不年轻了,身体不好,只是想找个安静地方歇一段时间。”

“Trask说你从杰克逊维尔来,”警探问道,“但我猜实际不是这样?”

“不是,我只在杰克逊维尔待了两个晚上,暂住,”Harold轻轻晃了晃右手,“我在那儿换火车。原本是从纽约来的,我从事保险行业。”

“恕我直言,您看起来行动不便,为什么要独自一人赶这么远的路?没有护工陪着你吗?”

“没有,”Harold眨眨眼,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我也不认为您可以就这一点怀疑我到此处来的动机。仅仅因不愿有他人陪伴而独自出行,我认为这算不上什么作恶之人的特征。”

“哈,你说得对,”Carter笑了一下,看向别处,从桌沿上站起身,“那么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选上Trask的那栋房子的吗?”她绕着桌子走到对面的椅子前,向前探身,两手撑在桌面上,盯着Harold的眼睛,“那栋房子很旧了,附近也没有别的住宅,安全都难以保障。除了短期旅游的游客图便宜几乎没人会租它。你是因为价钱才选的它吗?还是说你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一些其他的事?”

“我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刻意往您想听的回答上引导我?”Harold打断道,“警探,如果您这么问下去,连我都要怀疑自己犯了什么罪了,因为您的话一直在这么暗示我。”

Carter向后撤了一些,手扶在桌沿上:“我没这个意思。”

“那么您就应当理解,”Harold两条手臂都放上了桌子,“我到这儿是来应您的要求登记信息的,而不是接受什么审问的。如果您怀疑我和您正在调查的某个案子有关,至少也请先告诉我那是什么案子。现在我坐在这儿,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儿而导致您要如此审问我。”

Carter听后没有立即说话。她拉开自己这一侧的椅子,手放在椅背上,看着Harold停顿了一阵。然后她一边坐下,一边目光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扫视了几个来回。“这么跟您说,”她看上去是在琢磨措辞,“也许您确实清白无辜,但也确实和某个案件有关,”她也把胳膊放上桌面,两手手指交叉着握在一起,Harold等待她说下去,“我这么说绝没有故意污蔑您的意思,我当然愿意相信您向我提供的信息。您被纳入我们调查的范围,主要是因为您来镇上的时间太巧了。”

Harold奇怪地望着她。警探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是的,我来告诉您。在您来到小镇的前一周,我们接到一条内部消息:一个跨州犯案的连环杀人犯在彭萨科拉作案,警方追捕无果,猜测是流窜到了附近的村镇里。这人被各地警方盯了好几年了,但至今没人知道他的相貌,只能推测是个成年男性。他所作的案件目前我们只知道至少有六起,分布在全国不同的地方,而肯定还有其余更多我们还没发现的案子。他的作案手法残暴而隐蔽:他专挑社交圈子狭小的独居人士,观察他们的生活,找准时机将受害人杀害,接着烧毁指纹、头发和牙齿,并将一切能证明受害人身份的东西全都烧掉,照片、证件一张不留。然后他自己伪装成受害人去生活,就像要将那些人的生活塑造成他想要的样子似的。等过一段时间,他感到腻烦了,就抛下这段生活去别处另找一个人下手。而往往此时犯罪现场才会被发现,有的人这才知道他们的邻居已经死了两三个月了。”

她停下来,似乎是从Harold的眼神中看出来他还在听,于是又接着道:“我们接到此人逃窜的消息后,紧接着又得知附近公路上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在过路的其他车辆发现一个已经烧毁的汽车残骸之前,没人向警局或保险公司报案。从现场调查的结果来看,车里烧得什么都不剩了,警探们甚至都没找到司机的骨骼。这是那名连环杀手的惯用手法,那辆车的司机以及可能有的乘客们基本可以推定是全部遇害了。而且也几乎可以确定,那名犯罪嫌疑人在制造了这样一起案件后,伪装成了受害者中的一人,混进了附近地区。而咱们这里,就是离案件现场最近,也是警力最薄弱的一个镇子。而您,先生,您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来到镇上。您身份不明,行为神秘,独自居住在一个租来的位置偏僻的房子里。我这样说并不是在暗示您就是那名杀人犯,不,请不要误会,其实您已经是我们所有怀疑对象中嫌疑最小的一位了。那天在超市我得知Trask那栋房子租出去了,追问之下又知道了您的名字。等我见到您本人时,我又立刻发现您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啊,希望您不要为我这么说而介意,一名警探总爱怀疑所见的人,但在真正拿到证据之前是不会轻易下判断的。显而易见,您行动不便,根本不可能独自犯下这样的案件。但您行踪隐秘,又总表现出对警方的刻意回避,这不得不令我产生疑心,不得不去想或许即便您本人不是犯人,但也知道什么内情。我请您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您的情况,想知道您为什么搬来,为什么总是对我避而不见,做个简单的登记,仅此而已。如果您的确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话,我也希望您能配合调查,我们好保障您的安全。毕竟按您这种缺少社交的生活方式,您本人也很容易成为犯人的作案目标。我真心实意地希望您相信警方,把您所了解的东西告诉我。我愿意相信您并无恶意。”

说完,她紧紧盯着Harold,看得出她非常期待他对这番话会作何回应。或许她也为终于说出了这些而松了口气,Harold猜想,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然而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即便他在这件事上的确清白,却也并不像她所认为的那样无辜呢?

坦白说,Carter告诉了他一件如此令人恐惧不安的事,反倒让Harold不再紧张了。他明白自己依旧隐蔽,依旧安全,而且有信心能在这位警探面前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因为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而Harold思索着,也不禁对Carter说的这件事产生了一点兴趣。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神经不再紧绷,语气也缓和下来,“我愿意配合您的调查。是的,我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帮您留意的。那么,您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Carter欣慰地呼了一口气,看起来很为他们终于能顺利交流而感到振奋。她点点头,感谢了Harold对她工作的理解,然后从外套里拿出一支录音笔和一个巴掌大的记录本,开始提问。她先是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全名,曾经从事的工作,曾在哪里居住;然后又问Harold经济情况如何,有什么联系紧密的熟人,在本地认识哪些人,以及为什么会落下残疾等等。Harold按照自己对这个假身份的设计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每项内容都是他精心准备过的,绝对足够逼真。说起这些假话来,他语气平静、目光真诚,就像是在复述一本内容非常熟悉的小说一样。他心里升起来一种奇特的感觉,一边觉得荒唐可笑,一边觉得有点悲哀。他看得出Carter始终保持着一种认真敬业的劲头,她用倾听但却保留审视的目光看他,用平和的话语或是点头来回应他说的话。她在Harold说起自己的身体问题时给予他包容同情的微笑,或是专注于在小本子上记录,过一会儿再抬头给他个“请继续”的眼神。在一些复杂或是模糊不清的问题上,她非常仔细地就各个细节追问下去。

整个问答过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期间一名黑人男警察来敲了次门,给他们拿来两杯水。下午一点钟,Carter表示自己已经问完了所有问题,如果再有什么疑问她会给Harold打电话。她一边送Harold出去,一边嘱咐他不要把他们今天交流的内容泄露出去,尤其不要说连环杀手的事,容易给镇上的居民造成恐慌。Harold答应了她。Carter陪同他走到警局门口,而Harold在出来时就已经看见办公室里有一对年轻夫妇在等着。他友好地告别了Carter警探,离开警局,意识到已经过了中午,便向镇上一家餐馆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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